王东朗

襄阳的寒冬腊月,今年不象往年那样寒冷。似乎因为稍微暖和一些的缘故吧,公司大院里的那几株老梅树新抽的枝条上,梅蕾初绽,给尽管可称为暖冬,但依然寒风料峭的襄阳,带来些许春意。忙碌了一天的大院,随着斜月的明亮,时光进入了深夜。那原本盈窗的万家灯火,也变得象拂晓的星星,渐次稀疏了许多。

“哇---,哇哇---”。是哪栋楼上传来了孩子的哭声?梅葆春家的灯光忽然亮了。

“玉枝,快开灯!孩子可能拉屎了,咋恁臭呀?”随着老梅喊声,老伴儿玉枝从酣梦中醒来,荒忙起身开灯。

“慢些起身,小心你那高血压!”玉枝开灯一照,惹得熟睡中不满两岁的孙儿“哇”的声哭了起来。

“嗨,可不是?又屙窝里了。”玉枝边揉那双昏花的老眼,边小心地掀开被子。“老梅,快起来倒热水去吧,得给孩子洗洗,再换一片尿不湿。”

老梅赶快翻身下床,在孩子被弄醒的哭声中去倒水:“咋这么冷呀,不是烧暖气了么?”“你还不知道?每天上半夜有暖气,下半夜哪儿还会有?早停了。”玉枝从自己经常起夜的老习惯中摸透了那恼人的“暖气”规律。

老梅弄来温水,老两口在孙儿的极不情愿中,收拾干净了孩子这经常创造的“夜里活儿”,哄孩子重新入睡。催眠曲唱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孩子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又进入了他那梦中的童话世界。

可老两口就再也难以入睡,索性半躺半睡地唠起了家常:“玉枝呀,这些年可是辛苦你了,刚把自己的孩子们伺候的就了业,成了家,孩子的孩子又接上了。你这老寒腿、老疼腰,可要多在意些呀。”

“唉,啥法呀?你们这单位,常年累月、天南地北地跑,孩子们保住这饭碗也不易呀,不给他们看孩子,能有啥法呢?”

尽管是在黑灯瞎火下小声说话,可在她的声音里包含着的满腹无奈,却能揣摸得一清二楚。“嗨,你还不一样?自和你结婚以来,两个孩子都会喊爸了,还没见过你长得是啥模样。现在熬到退休了,孙子给你补上了拉扯孩子这一课,看你还象以前那样说我“只管看孩子,过清闲日子不?”说到这里,不由得使老梅轻笑起来:“哈哈,那时候年轻,一心干事业,只知到自己风餐露宿地艰苦,想家里的事儿少,辛苦你啦。”老梅以安慰老伴儿口气欠意的说。

……

不觉间,六点已过,窗前明亮起来。老梅睡不着,索性穿衣起床。“还早呢,这么早起来,干啥去?还象你以前当兵出操哪?小心你那不能见冷的肚子!”老伴儿象以往那样关心着老梅慢性肠胃炎的老毛病。

“哈哈,没事儿,反正睡不着了,到下边走走。”“戴好帽子,暖活一下你那稀三根的秃脑壳。”玉枝向里翻一下身,一边帮孙儿重新裹被子,一边絮叨着老梅。老梅悄声关上门,下楼向小花园里走去。

这时的东方,启明星还未退去其亮闪闪的光泽,地平线上已泛鱼肚白,老梅边在花园中散步,边不停地转动着他那永远不会退休的脑筋。“是啊,我们这些‘当兵'的,确实愧欠家庭的太多太多,在带孩子问题上,我们愧欠儿女的,那就让我们在孙子辈上弥补吧!”

马路上的往来车辆,逐渐多了起来,第一缕朝阳之光,照射在巍巍的公司办公楼上。老梅看着这象征公司的高大建筑和漫卷的那三面大旗发呆:“我们不能退休!我们要为儿女们当好后方的依靠!尽管有这样那样的病情缠绕,决不能分散天各一方,为企业打拼的儿女们的精力!还要再为这座大厦贡献这所剩不多的余热!”正在发呆间,手机响了,“快回来吧,孙子要起床呢。”是老伴需要帮孙儿穿衣的催促。“好的,就来!”老梅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朝阳那无数金针般照射过来的光亮,又给大院带来了寒冬中早起的叽叽喳喳声。不少的爷爷、奶奶们在送孙儿们去上学。孩子们那活泼可爱的稚气笑脸上,充满着幸福。沐浴在晨光里的那两株老梅新抽的枝条上,梅朵在迎寒渐开,昭示着千花竞放、万马奔腾的春潮,就要漫卷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