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轨道布砟车在进行卸砟作业。
见证历史
薛守福已经从采石供应段退休好多年了。
在此时的季节,薛守福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扛上一把锄头,打理菜园,或者摘下果树上即将或已经成熟的果实,迫不及待地送给为数不多的访客。
在冬天,薛守福会在下雪的第二天最先拿起扫帚,将镇上通往采石段路口的积雪清扫干净,年年如此。从来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
1956年,老家是山西的薛守福从运城师范学院毕业,被分配到铁路上当文化教员。1962年,几经辗转,薛守福来到洛阳采石供应段 (当时叫洛阳铁路分局庙沟采石场),成为一名采石工人。除了中途离开了几年之外,在长达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这里工作、生活。
薛守福退休后,家住城里的女儿多次请他到自己的身边居住,但无一次例外,都被他拒绝。现在,他和老伴依然生活在段机关楼背后的一间小瓦房里。这个房间大小不超过10平方米,家具很少,但在床边一个显眼的位置上,放着一摞 《党课》和 《毛泽东思想研究》杂志。对党,薛守福始终充满感激:“是党培养了我。”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据老人说,是因为住在山里 “怪得劲”。老人硬朗的身体和清晰的谈吐似乎佐证了这一点。从1959年采石场成立到现在,薛守福是它一路风雨走来的直接见证者,也许也是最年长的见证者。
曾经那么艰难的岁月都熬了过来;曾经全靠人工苦力的原始生产方式,已经被全机械化的机器生产所取代;曾经生龙活虎的同事、朋友中的很多人,都已成为一座座无言的墓碑……薛守福见证着这一切。
激情岁月
6月初的一天,因为前不久下过的一场大雨,黑羊山要比附近的城市凉快许多。
在强烈的日照下,泥泞的道路终于变得干燥,运输石头的车辆得以通行。随着挖掘机在一面山坡上将一堆碎石铲起, “吐”进紧靠在山坡一侧的碎石机张开的大口,采石段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生产作业。
一时间,破碎机、传送带、筛分机等道砟生产设备一齐轰鸣,尘土弥漫,一块块碎石开始了它们变成道砟前的短暂旅程。采石段生产的都是一级道砟——原料是红砂岩或玄武岩。
这些机械设备,大多是薛守福在上世纪80年代当材料员时,亲自带人去昆明拉回来的——“一个月跑了三趟,用了两台解放牌汽车。”对于过去的事情,老人总记得很清楚。
在这里进行的是道砟生产过程的第二个环节——碎石。从外观上看,这也是道砟直接成形的环节。一块块碎石经过不同规格破碎机的三次破碎,再经过筛分机的清筛,会变成直径范围25mm至63mm的小石头——也就是所谓的道砟。被筛掉的碎石会变成废料,或被再次进行破碎。
一辆半空中的电动轨道布砟车将符合规格的道砟装满一车又一车,然后沿着底下的专用线站场,倾数卸下。堆积在站场的道砟会经专用线运到附近的庙沟站。之后,按照工务系统的需求,工人会操作装满道砟的风动卸砟车在铁路沿线进行准确卸砟。卸下来的道砟将替代掉已经完成使命的旧道砟,然后静静躺在铁路旁,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由新道砟来替代自己。
大多数人看不到的是道砟生产的第一个环节:山体爆破。这是个技术活,也十分危险。曾经采石段拥有自己的炸药库,有专人持枪把守,但现在实行爆破要到公安局进行登记备案,再到几十公里外的民用炸药库按需领龋
站在如今的采石段生产基地,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几十年前的场景。在上世纪70年代之前,由于技术条件的限制,近千名职工会云集在一片空地上,用手推车、箩筐,甚至是双手运送石料;用大锤、小锤将石头一点点敲成符合道砟标准的尺寸……几乎全是纯粹的体力劳动。男职工的典型形象是赤膊、草鞋、毛巾……这些最初的 “愚公”们,便是黑羊山精神的奠基人。
在他们中间,有许多人都是如今采石段职工的父辈。他们的名字是:王正军、刘安乐、谷书振、卫启定、张金淼、冯志武、李顺发、薛忠义、王会民……
时光荏苒。在当年鼎盛时期,采石段的职工多达千人,现在只剩下约50人。在这个年代,越来越少的人愿意放弃城市生活,扎根大山。因为人手短缺,如今段里的职工大多身兼多职——很多人既是指挥官,也是战士,甚至还是马夫、伙夫……但他们会将黑羊山精神永远传承下去。
因为这是父辈耕耘过的土地。
宁静家园
在不生产的时候,黑羊山是宁静而安详的。
沿着硖石乡不宽的主街道行走,在乡政府前的一个路口往北拐,没走几步,就能看见洛阳采石供应段的三层机关小楼。正对着大门口立着一面墙,其中一面写着:安全、效益、稳定、福利。这是他们的生产宗旨。
机关楼旁边有一片小菜园,在那里,人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个老人在举着锄头锄地,显得老当益壮。如果你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被他瞥见,他八成会拉着你的手,和你漫谈采石段的历史和自己的过去。在你离去之前,他很可能会拽住你不放,一定要你先品尝一下他亲手种植的杏子或其他水果再走。这个老人就是薛守福。
如果访客不那么急着走,薛守福会带着他们,走进采石供应段的深处,走进它逾半个世纪的历史。
经过机关楼往里面走,就是采石供应段的老办公地址。那是一排红砖瓦房,坐落在一面小坡上,被一片绿荫掩盖,朴素而不失庄严。正门两旁刻着毛主席 《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中的名句: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这排房屋闲置已久,据段里人说,很快就会被重新修葺,再现光彩。
从红砖房拾阶而下,路过另外一个年代久远的老院子,再穿过一道小门,迎面便是采石供应段的老职工食堂。几面大门都已被砌成水泥墙,两侧也都刻有毛主席的草书诗句。薛守福说这里曾经非常热闹, “有5个大窗口卖饭” “段里开全体大会也在这里”……
老食堂门前就是通往山里的土路。在远方的高处,生产车间的道砟传送带显得异常安静。路两旁随处可见被土填满的窑洞,最初的采石场职工们曾经住在这里。现在,他们安息在这里——窑洞成了墓园。薛守福认得许多墓碑上的名字。
土路尽头的拐角处是一座乡村教堂,红色的十字架高过绿色的树顶。一座院落与教堂隔路相望,那是采石段曾经的炸药库。紧闭的大门里面,一只鹅、两只鸭、四只鸡相安无事地生活着。
在这些承载着往事与历史的遗迹中间,薛守福种了许多果树。他喜欢带着人们沿着羊肠小道,跨过杂草,走进他悉心营造的绿色天地。对于他来说,这里的生活仍在继续。
现在,薛守福只剩下一个深藏多年的愿望没有实现——入党。
薛守福还没想过离开黑羊山。他今年85岁。
本文图片均由林飞翼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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