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经把一只蝎子放到一圈燃烧的木炭中间,火灼痛了蝎子的身体,它狂怒地冲撞着,最后倒了下来。

倒了下来,是否意味蝎子死了呢?我个人认为,它是死了,是被火烧死了。

可是,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蝎子倒下之后,人们得出的结论却是:蝎子在被火围攻而又无法逃脱之时,就会用毒针刺杀自己,也就是说它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个结论不仅为人们所接受,而且颇流行。

这个结论给我的印象,不过是人们的猜测,而非他们亲眼目睹。即使亲眼目睹,也未必就是真实的。

第一个来挑战这个结论的人,是法布尔。

法布尔是法国昆虫学家,他用实验证实了这个结论其实是一种误传。

他抓来一只蝎子,把它放到燃烧着的炭火中间,蝎子在左冲右突了一阵子后,绝望地倒下了。法布尔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以为蝎子已经毒性发作而死,就用镊子把它夹起来,放到一层清凉的沙子上。让法布尔没想到的是,这只已经死了的蝎子一个小时后竟然又活了。法布尔又用另外两只蝎子继续做实验,结果完全一样。法布尔由此得出这样的结论:所谓蝎子自杀的说法,其实是蝎子在绝望中的一种假死现象。

法布尔就此写道:“生命是一种严肃的东西,不能遇到点艰难困苦就把生命抛弃。我们有权凭着自己的意愿决定坠入死亡深渊的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有权轻生遁世。地位卑微的昆虫也在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你们应该有信心,生命从不绝望。’”

有人为此而感叹:法布尔真是伟大得很,他把自己的研究结论上升到了生命的境界。

我同样承认,法布尔的这番话说得好极了!可是,法布尔的实验以及由此得出的结论真的就毋庸置疑了吗?让我们仔细地再看一看他的实验情况:

他抓来一只蝎子,把它放到燃烧着的炭火中间,蝎子在左冲右突了一阵子后,绝望地倒下了。法布尔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以为蝎子已经毒性发作而死,就用镊子把它夹起来,放到一层清凉的沙子上。让法布尔没想到的是,这只已经死了的蝎子一个小时后竟然又活了。

首先,他的实验告诉我们,蝎子放在炭火中间;接下来,蝎子左冲右突一阵子后,就倒下了;再接着,法布尔观察了一会儿,便以为它死了;于是乎,法布尔把它放到一层清凉的沙子上。

如果,阿容质疑道:蝎子不是放在炭火中间而是放在炭火之上;蝎子左冲右突就是冲不出来,最后倒在炭火里;法布尔不是观察一会儿,而是静等几个小时之后再把它取出来,也不放在清凉的沙子上,而是随手扔在某一个地方,这样再来看一看,蝎子会不会复活。

如果这只蝎子确实死了,法布尔是否还会有那个“假死”的结论?法布尔之所以说它“假死”,阿容看并不是这回事,而是左冲右突之后昏死过去,如果让它继续呆在炭火中间,如果不是及时地把它取出来放置于清凉的沙子上,它只有死路一条。

阿容知道,理论远不如实验具有说服力。为了做这个并不复杂的实验,阿容电话找来乡下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帮助弄只蝎子。可一周过去了,竟无一人找到。其中一人问道:“找那玩意作甚?”阿容答道:“想做个实验。”听后,那人说:“火候未到,它当然不会死。火候到了,它想装死都装不了。”

倒是本文开头那一个俗人的“实验”,反而更让我信服,尽管我们不是那只蝎子,我们的肉眼也未必看得到它是否用毒针刺死自己,但依照蝎子的本能,它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之时,施展自己的本能,实在是有可能的。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非等待被活活烧死,显然地,这是一个明智之举。若说连地位卑微的昆虫也对生命从不绝望,那恐怕只有法布尔一个人这么认为。事实上,不要说一只昆虫,即便是人,在生不如死时,也应该选择死而不是选择生。人之所以生,是生的希望大于死的绝望,而人之所以死,是死的绝望大于生的希望。当活着不仅没有了希望,甚至多活一秒都是耻辱的时候,我以为选择死是最好的方式。

许多著名人物的自杀,可能因缘于社会这个大背景、大环境。比如梁济。他在自杀前还问他的儿子梁漱溟:“这个社会会好吗?”可见他的自杀是因为这个社会,而非他一己的喜怒哀乐。但小人物的自杀,则十之八九与个人的命运遭际有关。一般而言,小人物们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径,大都因为他们的生活实在不能继续下去了。当绝望笼罩了他们整个的心灵时,自杀就不是多么艰难的事了。

长时期以来,尽管我一直思考自杀这个问题,可我依然没有想到,小孩子也有自杀的倾向。如果说著名人物自杀与社会好坏有关,一般的成年人自杀则因为他(她)自身的命运遭际,那么,小孩子的自杀又是因为什么呢?

7月19日《新闻晨报》有篇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残酷青春物语”折射日本另一面》。作者张剑波写道:

近日,一名初中生自杀事件的调查结果震动了日本舆论,而其自杀原因及周围的反应与应对,则展示了日本社会的另一面。

去年10月11日,滋贺县大津市一名年仅13岁的初中二年级学生不堪同学的欺凌,跳楼自杀。事件的一些脉络近期披露于众。

对于这个男孩受到欺负的细节,有300多名学生提供了相关信息。男孩受到的欺凌包括:扣留,用胶布蒙嘴,强制吃死蜜蜂、死麻雀、青蛙,中午休息时经常被强制进行自杀练习和“葬礼游戏”、把垃圾塞进嘴里、被命令拿钱、每天都挨打、自杀的前三天和前一天在房间被同学蹂躏,等等。男孩被同学强行要去40多万日元,在死前那一天还被抢走15万日元。

欺负男孩的是一批“校园恶霸”,家长们是当地的势力人物。这些孩子结成团伙,为非作歹,同学、老师、其他学生的家长都很惧怕。至少有14名学生回答说,老师“看到了也装着没看见”,“(和欺负男孩的同学)一起笑”,“老师也知道欺负的事,但好像是害怕,不敢说”。男孩在自杀的前一天,给欺负他的同学发信息说:“我去死。”欺负他的同学回信道:“你去死吧1第二天,这个学生跳楼自杀。

日本中小学生发生的欺凌事件,仅公开认定的,2008年就有75000件。可见,在中小学校,欺凌是相当普遍的现象。另一个数据是,2009年日本有165名中小学生自杀。

这无疑是“文明日本”的另一个残酷现实。这或许与日本社会的超稳定结构不无关系。实际上,日本社会从学校教育阶段起,就形成了一种“弱肉强食”的等级关系——强者从小就处于强势,弱者从小就认命,或宁愿自杀也不反抗。这种从小形成的关系,在日本这个岛国范围内比较容易得到维持,很难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