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

我猛地惊醒，仿佛采取紧急制动措施的瞬间。恍惚定神之际，窗外豆雨疾袭。烁烁闪电，隆隆雷鸣，不闻秋虫笛戏。

睡意全无，起身，煮茶。窗外楼宇的霓虹被这白雨的气势压的动弹不得，揉碎进雨夜。捧茶，回味，逐放神雨中，多年的瞬间就此荡漾。

幼时听雨声，烦烦躁躁，苦于不能撒欢田野。玩伴多数顽劣，废弃土墙仍挡不住行侠之意，果树笔直的枝条子，稍加加工，便有了站在土墙之上“决战紫禁之巅”的资本。还有边抹着鼻涕边匍地的弹珠游戏，对着冻的油肿的胖手哈口热气，闭只眼，“嘭”，“哇～”，就此成为最靓的仔……好玩的还有很多，可雨一来，就只能“各找各妈”，满世界的泥泞也就困了去处，只能依偎在奶奶怀里等天放晴。那会儿雨是烦躁的，可偏偏它却联系着那个令人遐往的没有游戏的游戏年代。瀑布的水逆流而上，太阳从西边升起落向东方，轰鸣的火车退回家乡，我想交回录取通知书忘了十年寒窗，只因你们还在我身旁。

如今少了你们的身旁，依旧少不了这挠人的雨声。雨天最宜入梦，可雨愈大我却愈心焦，这跟我的工作分不开。我是一名火车司机，22岁那年毕业后就分配到铁路上，至今4年有余。我值乘的襄渝线安康到达州区段属于山区铁路，其横穿大巴山山脉，可谓“浮云乱绕山峰间”，可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雨一来麻烦就来，水土过于饱和情况下的倒树、山体坍塌是存在的，若雨不停一路限速，有时开车得连续熬战7、8个小时，着实苦撑，可“苦”逢“时”却不算什么，襄渝线是联络中国中原和西南地区的交通大动脉，保安全畅通此时就是政治担当，不容懈担今夜雨急，雨急心难安，惊扰心梦。

“往事千寻怀旧梦”，多年以后当我两鬓染雪驻足倾听这雨会是何心思？这“嘀嗒”的雨声会让我回到古老的辽阔原野上。干净天空下，在那青青麦苗旁的土渠边，我会看见着青衫蓝帽忙着卷烟的爷爷，机灵的小狗，不可能的他们都回来了，那会儿我拥有的极少，可却是最幸福的时刻。“少则得，多则惑”，我现在拥有的越来越多，做的事愈来愈多，忙完一阵子回头看看，又好似什么都没留下，还不如年少时仔细拜读一篇文章的成就。自己好久都没听见鸟儿啼叫、静望东日旭升、嗅泥土芬芳，聒聒噪噪照顾了一圈，唯独忘了与己交流，静夜深思碌何意？“多余的财富只能买来多余的东西，灵魂所需的必需品，一件也不需要用钱来买。”

这“嘀嗒”的雨声还让我想起白杨树叶哗哗摇动窗帘，夹竹桃的芳香洒满大地的日子。我是农民的孩子，不论寒窗苦读造就何等结果，热血拼尽的过程确确塑造了人格血肉，难以忘怀。

又是一阵“嘀嗒、嘀嗒…”这又使我不得不想起在铁路上风雨无阻，执闸慎行的大半辈子。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一大批一大批年轻的面庞随着火车远去而逐渐消逝在日落后的群岚。“嘀嘀嗒嗒”也因职业闻雨而焦……

“记得少年骑木马，转眼两鬓已白发。”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了，欢笑、幸福、无奈、痛苦都已经被镌刻在生命深处，回不去了，现在我已经老态龙钟了，这“嘀嘀嗒嗒”的雨声里面不管是欣喜也好，烦躁愁忧也罢，现在回味着就犹久经典藏的老普洱，从清鲜洌苦到厚重甘醇，一路品来，有鲜有酽，有洌有醇，好种滋味。(任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