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山风裹挟着草木清香,当我再一次踏上这座深山小站的月台,时光的褶皱里突然抖落出一片璀璨星河。这座始建于1975年的小站,像一枚锃亮的道钉,将五十载春秋牢牢铆在苗岭的臂弯里。

晨光中的小站人总是最早醒来。他们手持道尺的身影在钢轨间游走,弯腰丈量的姿态像在阅读大地的掌纹。工长老李常说:“咱们量的是毫米,守的是生命线。”那些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上,永远挂着朝露般晶莹的汗珠。 

午后的站房飘着炊烟,篮球场传来年轻人的欢笑。当年第一批建设者栽下的梧桐已亭亭如盖,树荫下保留着用枕木钉成的长椅。新来的大学生小王正给菜园浇水,他说这片亲手开垦的绿意,比手机游戏里的农场更让人踏实。 

黄昏时分的月台最是动人。慢火车进站时,穿蓝布衫的苗族阿婆背着竹篓蹒跚下车,值班员小张立即上前搀扶。这个动作他做了七年,就像站房里那座老挂钟,永远准时敲响温暖的钟声。 

当最后一盏信号灯在夜色中亮起,整座小站便成了银河的支流。巡道工老马的头灯在群山间划出金色弧线,他说听钢轨的声音就能诊断隐患,这是二十年练就的“铁轨听诊术”。月光给工具房的白墙镀上银边,墙上的值班表记录着三十四名职工接力守护的八千多个平安夜。 

此刻我坐在站前石阶上,看流星掠过信号机。远处传来夜行货列的轰鸣,像大地沉稳的心跳。这座小站教会我,所谓永恒,不过是无数个“此刻”的串联;而伟大,正藏在道钉与轨枕的缄默相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