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善达克,这里是世界上沙层囤积最为浓厚的沙漠,沙层最厚的地方有100米,人们说,这些铺天盖地的沙子来源于一亿五千万年前一场大风,那个年代叫侏罗纪年代,从昆仑山和贺兰山吹来的大风呜呜地刮了13年,将满天沙尘吹到东北方,然后沙尘在这里落定。岁月悠悠,时过境迁,今天的浑善达克沙漠在国家一系列植树造林,防风固沙、封围禁牧和三北防护林等绿化工程的建设中,呈现出片片绿洲,泊泊水泽,那簇簇红柳,株株山榆像冲锋陷阵的士兵将座座沙丘包围锁定。2002年,锡桑线开通运营,一群群青年汉子们扎根大漠深处,打破了沙漠亘古的荒垣,一个以“无边绿草凭羊牧,万马飞歌醉碧宵”的壮阔景象代替了往日的寂寞与荒凉。
又是一年春来到,浩瀚的浑善达克又披上了新的绿装,天空湛蓝,方彩跟种的棉花一样,一朵一朵的。羊在云彩下面,也是一朵一朵的。云在天上飘,羊在地下走。云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羊也想。羊站在铁道上突然就不想走了,它搞不清从前长草的这块地儿,怎么长出了两根钢轨?
张爱和李民巡查网围栏的越野车是蓝白两色,蓝的像天,白的像云。羊就像看见天空上又一朵白云飘落地上,它看着张爱和李民朝着它跑过来,羊不跑,而是眯着眼看究竟。张爱和李民一个是集通桑根达来派出所所长,一个是副所长。张爱细高、黑瘦;李民面色白里透红,桑根达来的烈日晒不黑这个伙子,只好把他晒红。张爱和李民发现网围栏破了个洞,羊是从这儿钻进来的,羊气定神闲地立在铁道上不肯动,张爱和李民气急败坏地一个使劲拉羊,一个补网围栏。
可是,远处汽笛刺耳的鸣声羊听见了,羊的神经紧了一下,皮毛跟着乍了一下,羊感觉到自远处传至蹄底的震撼,那是一种危险的迫近,羊有此措足不定,只好听张爱和李民的了,他们抓住它朝那儿拉,它就往哪儿走。
张爱和李民真是庆幸羊还算听话,他们刚把它弄下路基,从锡林浩特至蓝旗的列车就呼啸着飞驰而过……
放羊的正躺在一群羊中间睡大觉,一群羊默默地看张爱和李民将它们之中那个特立独行的领回来,它们自动闪开一条道儿,好像知道这件事跟它们无关,跟放羊的有关。
果然张爱跟放羊的说,放羊的,你的羊是自怎放的?放羊的懒懒地躺在那儿,一只帽子遮着脸,张爱将他的帽子挑开来,他睁开一只眼斜斜地看看张爱再看看羊说,羊咋啦,不是好好的吗?
你的羊上道了!刚才差点被火车撞死,唉,火车停一停不就行了吗?咱这里,啥车都会给羊让让路的嘛。
张爱知道跟放羊的急不得,跟桑根达来这儿的牧民急不得,桑根达来这儿从前没有火车,桑根达来的许多牧民从出生到老从来没见过火车。通车剪彩的那天(2002年8月1日),他被抽调到桑根达来执行任务,亲眼看见上千人从桑根达来方圆百里之外骑着马,坐着车往火车站奔,只为看一眼火车是什么样儿。还有在医院里输液的病人,为了不错过看火车的机会,让人拎着吊瓶就跑出来了……
他看见那些祖祖辈辈生长在大漠深处从未走出过的老人们,虔敬地立在人群里,额上的皱纹一层一层的像波浪一样涌动不停,他知道他们内心蕴积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激动,他的心里也有一种潮潮的感动,是为那些老人。那时,他一点儿也不知。日后,他跟这儿的牧民朝夕相处了,他被派到这个新落成的桑根达来火车站派出所当所长。
他来到桑根达来火车站才知道,这儿的牧民是多么不了解铁路,多么不了解火车。正式通车那天(2002年8月6日)一个60多岁的牧民老乡赶到站台上的时候,火车已经开了,他一边急得满头大汗地追火车,一边朝着火车喊:“快让火车给我停下嘛!我认识站长,也认识车长,快让火车给我停一停!”张爱赶紧把跟着跑的老乡给拦住了,要不是及时拦住了,谁能料想那位老牧民还会做出什么糗事?
张爱说火车不是汽车说停就可以停下来的,我们给您改签一下票,您坐明天的火车走吧!
老牧民望着远去的火车还是想不明白,火车咱就不能跟汽车一样给咱停下呢?
张爱跟李民在巡线和社情调查中,了解到许多牧民点都分布在桑根达来派出所管辖境内沿线两侧,这个因感冒睡懒觉的放羊人是这儿的牧民巴图雇用的。巴图养了300多只羊,100多头牛,张爱曾找过巴图让他将他的牛羊圈起来在固定的草场养,巴图说这些牲畜们都喜欢自由自在,它们一向被散养惯了,一圈起来固定养就闹情绪嘛!
这一回张爱和李民抓住了巴图自由散漫的羊。张爱说:“巴图啊,如果今天火车撞上了你的羊,不仅仅是你的羊被撞死了,如果出了轨,旅客受了伤或是延误了列车正常运营,还是罚你的款追究你的责任呢……”
依着从前,巴图肯定不听张爱这一套。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张爱和李民跟他是老朋友了。他们常来坐坐,每次来都带点儿宣传画或是讲铁路安全知识的小册子。他有什么事也常常找他们帮忙,拉家常时,兄弟一般,无话不说。他看张爱这回跟真有些急了,他就说:“咱这回听你们的把羊都关起来,好吧。”然后他又把放羊的叫了来,说:“你知道吗?你以后再把羊放到铁道上去,就罚我,我就了草场没了羊了。我没了草场没了羊就得喝西北风,那你也得喝西北风,知道了吗?”
巴图的牛羊再也没有铁道。张爱和李民对巴图的牛羊就放心了。他们还要到别的牧民点做宣传说服工作,所以到巴图这几来得少了。
十天半月的,都没见到他们,巴图就想这俩兄弟了。他就打电话给张爱说:“你们快到我这儿来吧,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把羊全赶铁路上去了……。”(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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