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好

去年大年三十下午，天刚塌黑，我从包饺子的队伍开小差，点上根烟吞云吐雾，听见母亲询问几个小孩子，过年好在哪，我家孩子说能休息，我妹妹家孩子说能团圆能穿新衣裳，我弟弟的孩子驳斥他俩虚伪，说过年有压岁钱又能吃好的玩游戏抢红包。我顺手拿起遥控器，对着火红的年俗画面按了一下，跳出央视春晚的幕后故事，想从电视节目中找点答案。再按一次，嘿，电视屏幕上的幕后故事继续，直到指头肚上出现一个个按键形状的小坑儿，遥控器顶端那个LED小灯泡像个微型小饺子一样鼓着肚儿，就是不亮也不闪。抠开后盖，两节7号电池干巴巴地瞪着我。母亲从抽屉搜罗出一大把电池，没有包装，估计都是用过不舍得扔的旧电池，我拣了几节7号电池轮流装进去，电视依旧没反应。

“快点买电池，我要把电视调到中央一，因为今晚有郭德纲。”大家伙儿被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相声台词逗得哄堂大笑。这会儿哪有开门的商店，再敬业的商家也该歇歇了。只能趁着家宴没开始，我走出去碰碰运气。

母亲住在城西，顺着宽阔的大街向东，明晃晃的路灯，照射在底店和门脸的卷帘门上，只有金灿灿的福字和对联守候着新年的喜庆。大超市是没指望了，好几家熟悉的小卖店也关得严严实实。商住两用的小卖店里兴许有人在，心里想着，我快步走了十几分钟，在一个小区门外的一间窄条门脸前，我停住了脚步。一位矮胖老人弯下腰，吃力地用钥匙正在锁刚刚拉下来的卷帘门。听到脚步声，老人扭过头，露出一张圆圆的胖脸，被弯腰的动作憋得通红。“小师傅有事吗？关门喽。”我赶忙解释说我想买电视遥控器电池。老人朝上弩了弩嘴，我抬头看见小店上面写着三个粉色的黑体字：饰品店。老人说这是他小闺女大学毕业自己创业开的店，经营自己设计的手机套和小饰品，他这会儿出来，是专门来看看店里的电源和门。

看着老人吃力地一只手和脚压住门沿儿，另一只手用钥匙插进去锁，“大叔，这种门不好锁，换个遥控的吧。”我还惦记着买电池，快步向下个街口走去。听见老人重新把门升起来，咣当再拽下去。“小本买卖，需要精打细算啊，”身后大叔声音突然间变大了：“哎，我说，你上哪啊，都关门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应该帮老人锁好门再走。我回过身，看见还没锁好门的胖大叔再一次直起腰，一只手搭在卷帘门上，扭过头，冲着已经走到红绿灯下面的我招手：“你回来，是7号电池吧？”我顿了一下，老远地点着头。看见胖大叔掏出手机拨通个电话，下巴尽量绷直，勉强把手机放在圆脸后面，估计是打给老伴。

我和大叔把底店门锁上的工夫，一个个子不高，长着和大叔一样圆脸的胖小子，从小区里“冲”出来，脖子上挎着发光的玩具枪，“姥爷不许动１小胖子“隐蔽”在台阶下面，只露出发着光和突突声的“枪口”。原来这位大叔家就在小店后边这个小区住，我从小胖子手里接过两节封着塑料包装的7号电池，急忙掏出十元钱塞过去，小胖子已经又“隐蔽”起来了，钱被胖大叔硬生生地推了回来。

胖大叔搂着他的外孙径直往小区里走，边走边说：“赶快回家看春晚吧，别让家里人着急了。大过年的，都是急用，电池是我家外孙子玩具备用的存货，要啥钱，顺便给你家人拜个早年儿。”手里握着两节电池，看着两个胖墩墩的背影，我用力地朝他俩人挥挥手，这才是过年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