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中国人的生活?你敢确认:你了解中国人的生活?中国人的生活,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当我抛出这几个问题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虽然我也是中国人,我过的也是中国人的生活,可我对于中国人的生活却很不了解。至少,我说不出中国人的生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也许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也许是,人生的问题太多,我们根本就无暇思考生活的问题。何况,在许多人的眼里,生活它是个问题吗?如果它是个问题,那它会是个什么问题呢?要知道,我们所理解的生活,大约就是吃饭穿衣睡觉的事吧!显然,这种理解太偏狭了。所谓生活,远非这么简单。
要认识我们的生活,单靠我们的眼睛是不够的。透过表象看见生活的本质,那并不是我们的强项。一般而言,我们会被生活的表象所迷惑,并以此作为结论,认为浮世的这一切才是人的生活、才是人的生活最真实的情状。
认识我们的生活,我们所依靠的,的确只有我们的两只眼睛。我们不仅依靠我们的两只眼睛观察世间万象,更依靠我们的这两只眼睛看一切书本上的文字。如果说我们非常自信于自己所观察到的世象,那么,面对白纸与黑字时,我们似乎只有迷信的份。我们会振振有词:“那是书上说的。”
书上说的,其实也是一个人说的。是一个人说的话,是一个人的想法,是一个人的认识,也是一个人得出的结论。这一个人岂能代替我们的想法,我们的认识,我们的结论?即便代替得了,又焉能代替所有的人?即便那个人说的、想的与认识的,与我们生活的真实情状比较接近,那又怎样?就因为这接近,我们就要迷信、就要五体投地?可否知道,迷信和五体投地意味着什么?如果意味着你的思想从此被他人征服,从而不再让你拥有自己的思想,你还会迷恋于这种迷信,你还会为之五体投地?
只有一种思想、一个声音的社会是危险的,亦是悲哀的。当我们的思想被别人的思想所征服,从而让我们再也没有了自己的思想的时候,悲剧将会发生:我们将不再活着,我们已失去自我,我们把自己给弄丢了。因为,我们不再活人,不再活思想,我们只为征服了我们思想的那个人活命。这样的人愈多,征服者愈快慰。征服者愈快慰,被征服者愈悲哀。当然,中国的征服者从来不需担心民众们会清醒过来。中国人非常乐于享受被征服的感觉。中国人在这样的氛围里生活了二千多年,都成为习惯了。习惯成自然,谁若是妄图改变这生活,我们还不习惯呢。
中国人若真想认清自己,认清自己的生活,需要做的,显然得走出去,然后,再请进来。
走出去,这在当下变得容易多了。但走出去是否就能从别人的生活里观见我们的生活,恐怕也非易事。许多国人走出去后,别人的东西没学到,反而把自己的生活陋习丢在了人家那里。不过,也不必担心,我们丢失的东西无论怎样不堪,也未必会影响到人家。同样,人家走进我们的生活,留下的哪怕是最好的,最有价值的某一样东西,我们也未必收得下,学得来,做得到。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生活习惯,包括丑陋的习惯。显然我们走出去不是为了演示我们的丑陋给人家看,我们走出去是为了看看人家的生活,学习人家那些好的东西。可习惯太难改变了。要我们改变自己的生活,向好的、文明的生活看齐,堪比登天。
一个民族的文明,绝不是一天、一年养成的。但一个民族的文明,若是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还养不成,还“习惯成自然”,那便是一种疾病了,一种非常可怕的疾病了。几千年都治愈不了这种病,想想都令人害怕。
走出去若仍无效果,那就请进来?请人家给我们示范吗?不!我的请进来,不是请人,是请进那些来过中国后所留下的文字。请那些文字作甚?别小看了那些文字,不管那些文字里头有多少不正确的地方,但我们必须相信,透过他们的眼睛所看见的我们的生活,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如果说我们总不了解自己的生活,不是我们不想了解,而是我们无从了解。人类总是看别人容易,看自己难。
老外们写中国的文字够多的了。但是,我看了那么多之后,虽各有千秋,可要说真正写到中国人的骨头里的,怕只有一个日本人内山完造,他做到了。
在世界民族之林,研究中国既深且透的,莫过于日本了。戴季陶在1928年写的《日本论》里的一段话,最早揭示了日本对于中国的研究——
“中国”这个题目,日本人也不晓得放在解剖台上,解剖了几千几百次,装在试验管里化验了几千几百次。我们中国人却只是一味地排斥反对,再也不肯做研究功夫,几乎连日本字都不愿意看,日本话都不愿意听,日本人都不愿意见,这叫做“思想上闭关自守”“智识上的义和团”了。
这样的中国人,当他和日本人打仗时,怎能不败给对方呢?
但在内山完造看来,日本的中国研究家们,对中国的研究,依然不为他推崇。因为,内山完造认为,日本的中国研究家仅研究了“中国之文献,与夫堆砌文献的文章而已。”他在《一个日本人的中国观》一书里写道:“我以为中国所谓文章也者,仅将中国人的生活的一部或是一面,用文字巧妙地配列书写下来的东西而已。所以它只是一部分的记录,而绝不是全部的。同时,深信这类的文章,断不足具左右生活的力量也。”
同样是用眼睛去看,内山完造将左眼看到的中国文化称为文章文化,右眼看到的中国文化称为生活文化。——“文章文化也者,不待说是表现在文章里的东西。所谓生活文化,是生活着的具体存在着的东西。”
因之,内山完造便认定“表现在文章里面的中国文化,和实际生活绝不是一回事”。而实际生活,“唯有从生活里才能表现出来”。
很有趣的,是内山完造的这段文字——
但何以日本的中国研究家,仅埋头于研究文章文化,而不及其余呢?我觉得这原没什么不可思议之处。因为日本的研究家非文章不信、非文献不信的缘故。……
在鲁迅眼里,内山完造是个“中国通”,他1913年来到中国,在中国旅居长达20余年,对中国人的生活和文化颇为了解。
而我对内山完造的欣赏,就在于他对于中国人的生活和文化的了解,不是建立在文章文化上,而是建立在生活文化上。这也是他与众多描写中国人的生活和文化的外国人的不同之处,当然,也是其非凡之处。
那么,内山完造眼睛里的中国人的生活,究竟是怎样一种不同凡响之景像?他在《中国人的生活》这篇文章里,以中国的天干,即甲、乙、丙、盯戊、己、庚、辛、壬、癸,分别代表十个人,谈说中国人的生活。
免责声明: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本站观点。所转载内容之原创性、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