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窦娥,是元朝关汉卿作品《窦娥冤》里的一个虚构性人物。《窦娥冤》,写一个孤苦无依的妇女窦娥,遭受无辜陷害,反被受贿的贪官判处死刑。窦娥无处伸冤,悲愤地指天骂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临死发出誓愿:她的血要溅在刑场的白绫上,六月飘起漫天大雪,当地亢旱三年。
这个故事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人们有了冤情,也常拿窦娥自况。比如,这事我冤啊!比窦娥还冤啊!这只是个夸张的说法,或者调侃。再怎么着,也冤不过窦娥啊!
一次与山东朋友通话,不知怎么就谈到了窦娥。朋友立马庄重起来,说,《窦娥冤》的故事原型就在我们山东郯城,那里有座墓,名曰孝妇冢。
我有些将信将疑。某天又一次想起时,便在百度上搜索了一下,果然有这回事。心下一高兴,就决定去看看。因为,从我的城市宿迁到郯城,仅有一百余公里的路程。
2014年4月17日,我登上了开往郯城的一辆大巴。三点多钟上的车,五点多一点便到了。下车时,天空突然飘起了雨,急匆匆找了家旅馆,先住下。
次日早餐后,我便出现在宾馆门前一条宽阔的马路上,我想招一辆出租,去孝妇冢。但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竟不见一辆出租。问一路人,答:“没有出租车”。我不相信,再问另一路人。答:“出租车很少”。“那你们出门坐什么?”我问。得到的回答是:“满大街的三轮车,你看不见吗?”
随手我就招了一辆三轮,是个中年妇女。“去哪?”郯城口音,外地人也勉强听得懂的方言。“孝妇冢”!我说。她好像听不懂。我把“冢”改成“墓”,说“孝妇墓”!她还是听不懂。我再解释:“知道《窦娥冤》吗?”她表情略显尴尬,说,听老人讲过,好像,记不真切了!我说,冤窦娥的原型就在你们这里,有她的一座墓。她把车一开,走了。但我分明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什么人?墓墓的…大清早…不吉利。”走出老远,她拉开车门,“呸”!想必她是想把晦气吐出去。
又一辆三轮不请自来——“去哪?”
“孝妇墓”!
“什么墓”?
“孝妇墓”!
油门一加,小青年一溜烟地跑了。
接下来,我想了一个主意,找个年岁大的。年岁大的人,他一定知道孝妇冢、一定知道孝妇冢在何处。
说曹操,曹操就到。在我身后竟冒出一辆三轮车,车里是个绝对的老大爷!
“老人家,今年高寿?”我笑着说。
“什么高寿矮寿,今年66了。你去哪?”老爷子很利索。
“有个孝妇墓,你知道不?”我弱弱地问道,怕惊扰了他似的。
“是个地名?”他一脸迷惑。
“不,不是地名,是一座墓。”我的声音大了一些。
他认真地想了想,并用一只手去拈他几根稀软的黄胡子。可最终他还是没能想起来。他说,你找别人吧。
他倒是讲实话,我不找别人又能怎样呢?不过,我不想再找三轮车夫了,我想找路人。我相信,路人里头一定有机关里的工作人员,学校里的教师。他们肯定晓得。因为,我看了下手表,此时,正是上早班的时间。
大老远地,从南向北走来一个50来岁的男子,他的腋下夹着一卷东西,手里拎着一捆青菜。近前才看清,他腋下夹着一本杂志,还有几张报纸。
我急急地迎过去,叫他一声:“先生好1他先是一愣怔,然后用警惕的目光(他的眼镜片很厚重,看人有些吃力)瞅着我,看我想干什么。我说:“老先生买菜啊?”直到近前,我才发现他远不止50岁。他点点头,依然不放松他的警惕。但他终于开口了:“你什么事?”我依然微笑着,我说:“你们这儿有个孝妇墓,不知她的位置在哪里?”我还没说完,老先生就抢过话去,“这个我知道。不过,现在的位置具体在哪里,怎么走,我倒讲不好了。我小时候去外婆家路过那里时母亲指给我看过。但几十年了,沧海桑田,尤其这年头,大拆促大建,大建促大变,到处被拆迁,到处修马路,我出了城就迷路。退休十多年了,不敢出门。我记得我们学校的校长家就是那里的人。呃!不过校长早死了。”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我突然有些颓丧,甚至抱怨自己头脑发热,感情用事,质疑自己此行的意义。就在我准备返回宾馆,很可能要打道回府时,从宾馆院内冲出一辆三轮车。这人40左右的年纪,衣着不很整洁,嘴里还吃着东西。人倒是快性子,“去哪?”我已无心再告诉他去哪里了,因为,很清楚,说也是白说。但他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去哪?”我没好气地说:“说了你也找不到。”他没生气,反倒笑着说:“郯城这么点鸟地,没有我找不到的。”我心想有戏,便说:“孝妇墓”!他连想都没想,径直说:“上车1
上了车,才想起,我还没跟他谈价钱呢。我说:“多少钱啊?”他说:“没多远,你给10块钱吧1我说:“好1
果然不远,连10分钟都不到,他就手指着一户人家,说:“这里就是。”
我走下车来,一脸狐疑:这是干什么的?我问他。他说,你不是要找墓碑吗?天啊!我的叫声里分明有了窦娥的意味。我想跟他分辨几句,可我忽然发现他的脸有些异样:一张凶巴巴、黄蜡蜡的脸上,残留着不易察觉的狰狞。我倒不怕他狰狞,我只是觉得同他争辩又能争辩出个什么来0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尽快见到那座孝妇墓,我自己走上前,与正在刻碑的年轻人搭讪。年轻人听了我的话,点了点他满脸灰尘的头,嗡嗡地说,我知道那地,但怎么走我得问老爷子。他扭过身冲屋里叫道:“爸,孝妇墓怎走?”屋里的老爷子慢慢腾腾走出来,用手搭起眼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三轮车夫。对三轮车夫说:“你不是本地人?”三轮车夫说:“是。”老爷子说:“本地人连孝妇墓也不知道?”三轮车夫说:“从未听说过。”老爷子有些不悦。但还是告诉他怎么走,怎么走。三轮车夫顿悟,“呵呵,在那儿啊!我天天从那过呢。”
辞谢了老爷子和他的儿子,我又一次坐上了他的三轮。不过,我刚坐下,车夫说话了:“去那个地方你给多少钱?”我说:“你要多少?”他说:“301刻碑的年轻人从厕所出来,说:“我说你别杀人。”他说:“201我说:“走吧1他发响车子,突然又熄了火,说:“刚才那10块你先给我。”我说:“这段路可是你自己跑错的啊1他说:“你说给,还是不给?”我说:“给怎讲,不给怎讲?”他没说话,而是双手叉起了腰,露出腰间一把小刀。我笑了,我说:“一看你就是条好汉1他说:“我不是什么好汉,我只知道钱。谁要是欠了我的钱,我就这个。”他用嘴巴努了努刀子,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仰天大笑!他竟然被我的笑弄得有些懵。他左瞅瞅我,右瞅瞅我,说:“你不就是个白面书生吗?难道你有什么功夫?”我笑得前仰后合。我的笑将他彻底击垮!他说:“走吧走吧,30块钱,少一分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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