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够静下来的人是有福的,把纷杂的事情摆在身后,什么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不做,看着流动的水面,背倚着一株老树,饿了吃几口自家蒸的不白的白面馒头,渴了去附近的泉眼里捧口清洌的山泉,慢慢地咀嚼,慢慢地等待着,慢慢地回味着……不为了鱼儿可以咬钩,就是想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清闲。
他不是每天都去无人区钓鱼的,一个月去上个两三次,徒步行走十几公里,头顶着一个有些年头的帽子,穿着厚厚的衣服,长长的胶鞋,带着一套鱼具,一包干粮,就可以开始他的散心之旅了。
早上走到中午,这边的路他最为熟悉,在汤林铁路线工务干了一辈子了,哪边路基容易下沉,哪个弯道的铁轨磨的最快,哪边路肩的小路是用内燃机车的灰堆过的……他都能如数家珍,所以这条铁路就是他的家,而铁路两侧的山水就是他家的院子。
他家的院子太大了,大到50多年都无法了解它的全貌,所以这片森林对他还是充满着诱惑,小时候还可以爬到雄伟的红松上,现在只能靠在一株老树上,时间久了,这株树和他的背接触的地方竟然有了一处干净的磨痕。
倚着便倚着吧!虽然不全是为了钓鱼,可是就这么琢磨着,再和老哥儿几个不时的交流下,水平便有所提高,他知道哪边可以钓到大一点儿的柳根儿,可就是不愿意去那里,因为那里没有树,这边有棵老树。
水一直在流动,鱼儿也懒得上钓,流动的水的韵律不时在河两侧的出水的石头上留上阵阵留恋的涟漪,他把目光从被水冲动着的浮飘上慢慢地移开,移到流动不息的水流上,再凝神地望了会儿河边凸出的灰暗的石头,看着那些被磨的没有棱角的历史,想象着多少年来多大的水流才能把这些石头冲击地如此光滑,再慢慢地移向对岸长了只有数十年却已经高挺的红松林,再看着身后的那片广袤的院子,想着想着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喜欢看着这片永远看不厌倦的风景,这些不动的风景已经如画般地刻在他的心中,仿佛有一把叫做岁月的刻刀,一年又一年在他灵魂的最深处雕刻出了一幅又一幅绝美的景色,这些美好的景色在他的心里面让他淡忘生活上的窘困,不去羡慕自己的同学、老友一个个“加官进爵”,而自己只是一个活跃在这条线上最普通的一块螺丝钉,几十年如一日般的重复着它同样的工作与生活,而现在工作也不用做了,唯一能拥有的是心里的那幅幅美丽的风景和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色彩,这是他心里最大的慰藉,让他感觉到他还可以抱着多年前那份初心的人,是他的父辈教会了他如何坚强并且耿直独立地活着,在他的血液里一直流动着这样的血,多年过去并未改变。
他也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坐在这悠远流长的汤旺河面前,水流声,森林鸟雀的鸣叫声,松鼠在松树顶端采摘松塔的声音,风吹着森林发出泛着红松香味的沙沙声,以及独自在山间小路间行走与大山接触的嗒嗒声,都说明这片山水并没有放弃自己,多年如一日般地回馈自己少年时代留与它的痕迹,只是越上了年纪,这份感觉便越深切,仿佛这片山水便是自己的一个家人,而他自己也属于这片山水,在他的怀抱里才能欣然入梦并发出浓浓的鼾声。
红日慢慢堕入黑暗的包围里,夜也渐渐地融入到这片无边际的森林里,他收起鱼具,走到不远处山腰上一个废弃的老屋里,这是他以前经常借宿的地方,在那里有他之前拣到的柴火,森林给了他无穷的馈赠,只要愿意低下头弯下腰,永远有自己吃不完珍馐和燃不完的柴火,屋子慢慢温暖与明亮起来,他拿起泛黄的白面馒头,和着这份宁静的夜色一起入味,慢慢地咀嚼着,慢慢地等待着,慢慢地回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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