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司机的汽车故事

成龙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童年记忆。像我这种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人，小时候在外面与邻居家的娃娃打闹惹事回来，往往，父母头一句“质问”的话是：“火车快汽车快？”“……”孩子流着鼻涕，无言，知道回答哪种车快也无济于事。见孩子沉默不语，父母开始按套路出牌：“不知道火车快还是汽车快吧？给你个巴掌快不快！”现今回想起来，父母的这套训斥孩子的套路，无非是想让娃娃们长点记性，别再出去惹事生非、撩猫逗狗。岁月轮回。2015年初，我一个已知天命的人在交通法规上重演了一回与“火车快汽车快……”类似的处罚。

15年前，我初次考取《机动车驾驶证》时，记性好，学开车的劲头儿足，不知不觉，驾考的理论题就全印在脑子里了。至于实际操作，诸如什么倒库、钻杆儿、坡道起步和制动、加油、变换挡位等等，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

因为我早先开过蒸汽火车头哎！

准确点，应该说我是“烧”过蒸汽火车头——司炉工。不管是“烧”还是“开”吧，总的来讲，机车乘务员的经历让我对移动物体和在移动物体上的动态思维、动作协调有了一种感观直觉。这种自信心来源于蒸汽火车头跑起来也是按信号灯和路标行驶的，红灯停、绿灯行、黄灯减速要慢行、见了限速路标严执行；上坡加汽、下坡刹闸，?望到行人、车辆抢越铁道必须得预先鸣笛警示……言而总之，一套行车过程下来，汽车和火车基本上大同小异。记得拿到驾照之后的年月，由于工作需要，我为单位开车，每年车辆的年检，驾照年审、换证，全都由交通安全委员会统一电话通知、操心，自个儿就只管开车。转眼，工作变动，制度更替，这些事都该自己操心了。尤其是驾照，换一次证跨度就是6年。6年里，我摸车少了，交警不查，自个儿更没那份闲心老惦记着这个驾照。就好似结婚证一样，两口子平平稳稳过日子，不到闹离婚的时候，谁还能想起这个结婚证呀！

今年1月中旬，一日，我开车上路，有事向交警主动出示驾照，申请办理有关事宜。交警接过去我的驾照，皱眉，抬头，一脸的严肃：“驾照超期了，再不换证就吊销了。快换证去！”转天，我到了车管所业务大厅，一位女警察把我的驾照号码输入电脑，一查，扔出来一句话：“吊销可恢复。先体检，后罚考‘理论科目一’。及格后来制换证件。”一听考“理论科目一”，我脑子“嗡”的一下：老天爷呀，一本《驾校理论科目一》，上千道题得背会，我剩下的20年内不摸车了行不行？可再转念一想，有点冤。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硬着头皮考考、试试。

罚考“理论科目一”得提前预约。那天跟车管所预约时，我不知深浅，开口就约了个3天后。办预约的小伙子用惊诧的目光看我，说：“约好了不来可算是一次不及格啊，得记录在案。你也不回家上电脑模拟考考就预约了？”听了小伙子好心提醒，我有心再往后推推预约的时间，也好让自个儿多复习复习考题，但看见在场的还有几位办理体检的年轻女孩儿，便硬撑着老脸皮，心一横，说：“不改了，就约到三天后考。”什么是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回了家，打开电脑，调出《驾校理论科目一》试题，第一次模拟，100道题，45分钟，考下来一看，只得了70多分。再模拟考了数次，仍距90分及格差着十好几分。一位懂电脑的小老弟，给我在手机上下载了一个模拟驾考的软件。我又让儿子去就近的一所驾校买了一本教程。接下来的两天多时间，我用红笔在驾考书上圈圈点点，坐到电脑前反复模拟，躺在被窝里在手机上刻苦演练……我就跟这100道题和45分钟较上劲了。说实话，这次罚考让我学到了许多新东西，不但更新了交通法规的知识，也领悟到交通部门“以人为本”和“科学疏导”的良苦用心。

3天后，临进驾考计算机考场，一位女警察嘱咐我等几个参加“吊销可恢复”的人，说我们罚考的考题是50道题，时间是30分钟。90分以上为及格！顿时，我像蒙冤的窦娥——怎么让我给练题练超了呀？我可是按着100道题、45分钟的高标准要求自个儿来着！坐到考场电脑前，输身份证号，输指纹识别，一道题一道题地往下答。也就用了十来分钟，50道题全部答完，再点击“交卷”，屏幕上跳出“本次考试得分：100”。

我如释重负，从电脑椅上站起来，想让监考的女警察过来看看我答的分数，顺便叫她夸夸我记性好。因为我已经想好了，假如监考的女警察夸奖我得了100分，我就会立马告诉她：“别看老叔年龄大，可我年轻时是开过火车头的……”我举手，示意监考的女警察，边低声报告：“您来看看，我答完了。”“答完你就走呗。还有什么好看的，走吧。”女警察没多搭理我，都没过来看一眼。出了考场，我想再找个人显摆一下。于是，我给妻子发了一条手机信息：“考了50道题，得分100！”妻子回复信息：“长点记性吧，别记吃不记打。”

猛然间，我想起童年时，每当在外面惹事生非回到家里，父母训斥的那一场场序幕:“火车快汽车快？给你个巴掌快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