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举·

永远记得那个冬日的凌晨1点，老家的朋友突然给我来电话，说您已驾鹤西去。我一下子瘫倒在地，怕母亲承受不了打击，于是与老婆一起给母亲撒了弥天大谎，说父亲病重，需要马上回去。母亲说昨天才通了电话，不是好好的嘛！

我给朋友打电话，让他送我们回老家，朋友说深更半夜你是不是疯了；我强忍泪水，给他发了条短信。朋友二话不说开车过来，脸上挂着平日一贯的微笑，因此母亲也未觉察出异样；而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都沉默着。我甚至希望朋友把车开慢点，再慢点。我真的希望是家乡的朋友开的善意的玩笑，希望这仅仅是我的父亲对总以工作忙为由常年不归家的我的小小惩罚。4岁的儿子说，明天他还要上幼儿园。我强压悲痛，对儿子说，只要你爷爷的病无事，我们下午就回来。儿子满意地睡了。

到家以后，飞身跑进里屋，“爸，我回来了１我跪倒在地。您安详地躺在床上，竟然没有瞑目，好像在期盼我们的归来。我轻轻合上您的双眼，告诉您：我们一家人都回来，您可以放心了。母亲明白怎么回事后，一下子昏倒在地。她不相信，也不心甘，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突然间就阴阳相隔。后来听邻居说，您是突发脑溢血，30分钟左右就没有呼吸了。您走得如此突然，甚至不留下住院“折磨”我们的机会——您一辈子都在为我们着想，到生命尽头的这一刻，也依然如此。

您经常说成都到金堂就一小时车程，你为什么一年都没有时间回来？我说工作太忙，抽不开身。您又说为什么电话都舍不得来一个，您说其实就想听下我的声音……那一次您想把老家的房子重新修缮，第一次找我要1万元。但由于工资低，老婆也未上班，您的孙子刚出生，我确实拿不出来。您因此平生第一次向我发火，您说您不要利息了，“把我供养你读书的本还了就行了１我听着当时就哭了。母亲在一旁劝您，您不听，平生第一次固执。我含泪对您说会想办法，绝不让您失望。后来我找同学借了钱给您，您居然第一次高兴得跳起来。您说让我欠别人的钱，就是要我明白生活的艰辛，清楚自己身上的责任。

现在生活好了，我已经为您准备了本钱和利息，然而您却去天堂报到了。我现在有时间陪您说话，有时间帮您干点农活，有时间陪您到全国旅游，而您却离我而去，您却没有时间了。

父亲，清明又至，儿子的心声，您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