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之间，坐拥书城

冷 冰

图为上世纪90年代初，作者于书房读书的情景。 冷 冰 供图

搬家收拾东西，翻出一张老照片，我坐在一摞书上读书，胳膊架在另一摞书上，背靠的简易书架也塞满了书。看着照片，我心中不禁一叹。这是20年前，我成家后第二次搬家，终于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书房。屈指一算，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有过4个书房了，但第一个最令我怀念。

从中学时代迷上读书起我就梦想，等自己有了家，一定要有一个书房——坐拥书城。我觉得这一直是自己最豪迈的理想。

第一个书房在四层宿舍楼的顶层西南角，冬冷夏热，8平方米的面积，内放一张名为 “一头沉”的写字台，是姐姐搬家时淘汰的，附带一个可以放在写字台上的两层小书架；简易书架是从哥哥淘汰的旧物中捡来的，再放一张可当床的沙发，空间基本塞满了，而我的书除了塞满书架之外，还有好多不知归宿，无奈之下，只能一摞一摞地堆放在地上。有时我拥书而坐，读起书来常常废寝忘食。这便是前面说到的照片中的情形，被爱人拍摄下来，成为记忆的印证。

想一想，这第一个书房虽然简陋，却是我十分珍爱之处。当时，我参加工作不久，在水电厂工作。从书房推窗而望，电厂位于壮丽的水库主坝之下，背倚青山，远送流水，水岸夹树，鸣禽飞戏于水面与树丛之间，动静如画。在这样的环境中读书，无论读诗还是写作，都很容易进入忘我之境。在这样宁静的环境中，在这间小小的陋室所住的5年里，我的工余时间几乎全在这里度过。这期间，我完成了大学中文自学考试的全部课程，也正式开始了文学创作。

有了书房，自然要为书房起个名字，想着自己的籍贯属北京密云，在水电厂工作，个性散淡，自诩书房 “云水斋”，就这样一直叫了20多年。

在这间书房里度过的日子，应该是我迄今为止最安逸的读书时光。说安逸主要是自主读书欢乐多。围绕着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中文教材，将教材中提到的与考试有关的文史哲材料和自己喜欢的经典都找来，一一研读。比如学习 《中国文学史》，我按照时间顺序，除了读 《中国历代文逊，还补充读了一直喜欢的 《诗经》 《楚辞》 《古文观止》以及柳宗元、苏轼等八大散文名家的作品，重温了 《三国演义》 《西游记》等经典，通读了 《中国通史》 《中国哲学史》等；而在读中国现当代文学教材时，我则从《鲁迅全集》得益最多，为后来的杂文写作打下了基础！

记得当年读书至深夜时，我常推窗看远，放松精神。夜深人静，窗外无任何遮挡，燕山余脉逶迤如剪影贴在天边，一勾细细的弯月静悬于南山峰脊之上，仿佛那山全由这金钩所提振。天空幽蓝深邃，繁星满天，偶有几声石鸡鸣叫传来，在夜色中显得清越孤寂。此时，从书中得来的意境与感受，在这夜的安详与辽阔背景下，都会滋生出喜悦与探究的渴望之情。

书房虽小，却真正是我的安乐之所。要知道，上世纪90年代，对我而言，买一本书无论从经济上还是距离上都有困难。当时，我刚参加工作，尚无积蓄，除吃饭外并无多少余款，买书属于奢侈消费。另外，从工作单位到最近的一家书店也要20公里，我只能在倒休且星期日，厂里有班车到北京城里时，才能到王府井书店或三联书店，按照事先早就列出的书单反复挑选，将最想看的几册背回家。到家之后，便日夜宅于书房，翻读不倦。

渐渐地，书房的书越来越多，几乎无落脚之地了。没办法，能摞的地方都放上了，最后，只能 “侵占”卧室的空间。到再搬家的时候，家里几乎已经分不出哪是书房，哪是卧室了，因为随处有书，包括床边。爱人抱怨说，现在整个家都叫 “云水斋”了。

说叫 “云水斋”，书房还真被水泡过。那年夏天下了一场大暴雨，我和爱人都在单位忙着防洪值班，屋顶漏雨了。等我们推门进家，地上一片汪洋。我直奔书房，一看，堆在地上的书都泡在水里了，损失惨重，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痛心不已。

每当我走进书房，就走进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心神进入安宁状态，平静而愉悦。一本又一本书，打磨着轻狂年少的棱角，涵养着青涩时光的激情。感谢书籍，在单调的生活中，让我坚守梦想，以精神之力护持自己，一直走在理想的路上。

心在书房之中，神情是专注的，专注于书中的世界。见此世界之好，便想模仿着自己也来建造。于是，有意识的写作开始了。散文 《与天鹅在一起的日子》 《山水为碑寄深情》 《雪花开了》等都诞生于这里。由读而写，因写而再读，学识的精进，精神的丰富，其结果是让一颗心越来越坚定而自信。

书房，对于一个热爱读书的人来说，就是精神寄居之处，犹如其他人寄精神于所爱之物一样。虽一室之地，却可俯仰天地，心接万物，心神自由遨游，不亦悦乎。

当我坐在比第一个书房大得多的书房写下这篇文章时，感慨多于自豪：书房大了，坐在书房中的时间却少了；买书容易了，读书的时间却少了。因为工作和家事原因，我周期性地在城里和郊区之间奔波，只好随身带书，随时阅读。又因为智能手机的便捷，很多时候，我用手机随时随地写作，不必进书房，也能高效完成文稿。

信息时代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和思维习惯，但我仍然喜爱坐拥书城的感觉。今天，我依旧喜欢逛书店买纸质书，喜欢闻书墨香，喜欢手指触摸纸张的实在感。书房于我而言，就是我的安神之处。神安，才有心定，身正，行端，事成。

系北京电力报社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