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
唇齿轻启,低吟浅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一方”仿佛从《诗经》的华章中挑出的一缎素锦,配上素净的心,看世间草木万千,任万水千山走遍。
方,是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图腾,中间隔着丰腴山岚或清瘦湖水,世人携一身风雨,穿梭其间,相逢只如初见,回首便是一生。
寒来暑往,物换星移,惟愿一方是我,我是一方,在最美的年华里,静立一隅,任这方繁华世景缓缓落尽,那方杯盏书卷卓然独立。
小雪伊过,一夜冬雨,梧桐落叶,荒芜满径。还不曾感受屈子“夕餐秋菊之落英”的安然,凛冽寒风便开始辗转于袖底。入冬之际,愈加怀念儿时放学归来后从外婆手中接过的那碗热米汤。稻米热汤,清香难忘,丰富了垂髫时光;古旧瓷碗,捧于手掌,亦暖了娇弱心肠。
冬日是农闲季节,这给了外婆足够的时间在院落里穿针引线,为一大家子赶制冬靴。记忆里,外婆特地给我做了灯芯绒面料的猩红的布靴,因为她说别家小姑娘的靴子都是黑色的。一晃多年,我的小红靴早已不知去向,外婆的眼睛也不允许她再动针线,而那缝进心底的温暖却一直存在。
昨夜寒雨,又将帘内幽梦叩醒。立于一方,默然对镜,竟发现自己眉眼间和母亲有了几分相像,难怪家人常说外婆是最喜欢我的。外婆曾说:“你妈妈自小体弱多病,我们家又穷,所以没能让她多上几年学,其实她是极聪明的。”愧疚之中饱含深情。也难怪,时至今日,外婆每每谈及我三岁就会背诵多首唐诗这件事时总是乐得合不拢嘴,那是一位乡间老妪发自肺腑的欢愉——她或许是在外孙女的身上看到了她聪颖的女儿的模样吧。
流年轻弹,岁月更替,那些温厚的人和温和的事自当好好存于记忆,在呵手成霜之日,用于慰藉、温暖整颗心灵。我愿守于一方,将人情世故轻尝。
我在一方,固然喜于和外婆、母亲的相聚,然而,亦不畏惧分离。如李叔同在《送别》一词中写道:“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是啊,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世间再美的花事,人间再盛的筵席,都会有散场的一天,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而已。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千帆过尽之后固守自己,于时光的彼岸学会云淡风轻。
我在远方,静下寻思,愈觉“一方”二字其意无荆可做为一种姿态存在,也可作为名姓。若能有幸,愿一方是我,我是一方,在最深的红尘里守着自己,如守着彼时家院里那颗质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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