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
等待一条河流,还有牛与马,从鱼米之乡里走进黄昏,陪伴我一道看列车奔跑。
自然,无垠的绿野有一种貌似无意混淆河流的欲望,蓬蓬勃勃地从远方一直狂奔到铁道边,与栅栏对垒。村庄是绿海里的点缀,是小朋友刚刚用颜料完成的作品,它们朝车窗里的我一瞥,便被汹涌的绿淹没。天穹有些淡蓝,任凭雾霭布景,多半也顾不了列车上的看客。一不留神,夕阳便无影无踪,更是加剧了黄昏的庄重和静穆感。
有一段日子没有像这样安坐于列车上看着黄昏奔跑。在村庄与城市之间,在山与水之间,在我与大地之间,列车跟黄昏默默地竞跑,偶尔,列车在某个车站小憩,大约想与黄昏简短地交流什么,之后,是更迅速的奔跑。广袤的土地,就是最合适的跑道。
这是荆楚大地的黄昏。这儿生产出屈原、王昭君如此有情有义的才子佳人;这儿生产出三国传奇和编钟的绝响;这儿生产出汉江的渔歌与长江的雄浑。恍恍惚惚,我一时不知黄昏是在追逐列车呢,还是在追逐历史。
多年来,我一直喜欢一位诗人朗诵那句“黄昏来了”,生命总需要一种壮怀激烈去唤醒庸常。现在,黄昏以诗歌的姿态在奔跑,像一匹汉武时代追击匈奴的快马,跑出千里稻香、无穷碧野。
我很愿意把自己此时乘坐的动车看作汗血宝马,朝着远方,昂首高歌挺进。
我很愿意看着时间在流动中凝固为往事,比如黄昏,力求在夜色抵达之前释放所有的理想和热情。
不尽长江滚滚来。
车上,我努力保持雕像的造型,向列车、向黄昏表达致意。
我忽然觉得,自己分明是正确选择了一种穿越历史的渠道和方式,在所爱的土地上作着惬意的旅行。黄昏,列车,我,一道走过时间与空间,成为和谐的朋友,一如那流传不绝的高山流水千古知音。
黄昏已经疲 惫。列车依然疾奔,下决心成为一个时代的背影。
绿,渐变为墨,化作车窗上的山水。车轮不懈地传出壮烈的乐声,意在重现编钟的春秋之篇。
别了,黄昏。 别了,荆楚大地。
列车一声吼,仿佛铁犁,向更远方奔驰,续写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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