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兰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是2006年的一个夏夜,彭兰被两岁半的儿子浩浩手腕上铃铛发出的声音惊醒,“幺儿,你怎么啦?”彭兰打开灯,发现正在感冒发烧的儿子全身抽搐。彭兰瞬间吓得浑身发抖,急忙用小被子裹起儿子往医院跑。凌晨三点的公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彭兰一路哭叫着儿子的名字,一边抱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1公里以外的医院狂奔。等医生接过孩子,彭兰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上,嘴里还在哭着叫医生救救她的儿子。经过诊断,医生告诉彭兰,浩浩只是因为高热惊厥引发的全身抽搐,退烧了就没事了。彭兰这才安静下来,才想起应该给丈夫张锐打个电话,可一看时间,才四点多,又把电话放回了包里。

此刻,列车乘务员张锐值乘的旅客列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北京了。夏天的北京天亮得早,虽然才四点多,可车窗外已晨光渐明,热闹起来。张锐将列车终到前的卫生做了,坐在乘务室,莫名感觉有些心烦意乱,拿出手机想给家里打电话,可看看时间才五点多,只有又把手机放回衣服口袋里,叮嘱自己晚一点一定要给家里打个电话。直到列车到了北京,完成终到作业,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他急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他心慌了,再次拨打妻子电话,刚听到彭兰说在医院时,他脑袋就“轰”的一下,忙问:“你们怎么了?严重吗?浩浩呢?”当彭兰告诉他儿子正在输液,一会儿就出院回家时,他才安慰妻子:“别怕啊,我后天早上就回来了。”而医院那边,彭兰已是泪流满面。她没有告诉丈夫昨晚自己的恐惧和心疼,没有告诉丈夫自己一路狂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只在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经常只能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的男人?

我们常常会在文艺作品里看到这样一些文字或者画面,在铁路边上的平房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一列火车从眼前飞驰而过,女人和孩子都在努力地向火车挥手,孩子还蹦跳起来,跟着火车跑几步,火车司机也探出头来,向女人和孩子挥手。这女人和孩子就是铁路家属,那个挥手的火车司机是他们当家的男人。

彭兰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家住在成昆线上的西昌,丈夫张锐是客运段乘务员,之前在攀枝花客运段跑车,每次退乘后几个小时就能回家,回家还能呆几天,可以帮着带带儿子。后来铁路改革,张锐所在的攀枝花客运段合并到成都客运段,彭兰丈夫每次得从成都退乘后坐上一晚上的火车才能到家,珍贵的退乘休息时间就有一小半留在了接退乘的路上。好在彭兰家离火车站不远,丈夫值乘的旅客列车每次到西昌火车站时,彭兰总会在丈夫的列车要经过前,准备好可口的饭菜,装到保温饭盒里,在火车到来时给送上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如此。从开始一个人送,到后来儿子跟在身后一起,从每次送饭时儿子要求父亲的一抱,到后来只是站在父亲身边,看着他接过妈妈手中的饭盒。

如今儿子已有十岁了,十年前彭兰已经是一家公司的部门主管,如果不离开,或许现在已经在公司独当一面了。可丈夫一上班几天都不在家,彭兰别无选择地辞职当了全职家庭主妇,家里的大事小情自然多数都由彭兰来面对。彭兰不止一次埋怨自己。她知道,她的埋怨不仅是因为丈夫常年不在家,还因为自己离曾经的梦想已经越来越遥远。彭兰一次地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可每每身着铁路制服的丈夫一脸疲惫地打开房门,她这些埋怨和疑问就都不知去哪里了。她会忍不住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乘务包,端上可口的饭菜。看到他吃自己做的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到他和儿子玩得满屋一团糟时,感受着他将自己拥在怀里的温暖时,她内心又是无比的满足,所有的辛苦也就烟消云散了。或许,拥有一个幸福的家,才是自己人生最大的价值和意义吧?

千里铁道,万里柔情。当飞奔的巨龙驰过历史的轨道,当一代代铁路优秀工作者如繁星恒久地闪耀在安全生产的舞台上,当如潮的掌声献给铁路发展的特别贡献者,请将镜头和掌声也留点给另一群人。他们是这些人的妻子儿女、父母兄弟。在铁路日新月异不断发展的路上,除了铁路职工的出力流汗、风雨兼程,还有他们的泪水和汗水,他们的陪伴守候,他们为此付出的沧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