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书堆了满满一个屋子,我们兄弟姊妹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全部保存了下来。弟弟用半辆车将自己的书又拖回了家里,收拾的时候我感慨道:“家里的书该卖了,多得没地方放了。”弟弟若有所思地回答:“留着吧,咱家没有卖书的习惯。” 

    细想来,本家子弟对书的爱惜实属少见,数辈人读书传家,尊重知识崇尚教育的理念无形中已是根深蒂固,无论是否成才,骨子里的书生意气多多少少地隐匿于身上,于乱世之中门庭亦能不倒。曾经的家族如何,我未曾见过,所见到的仅限于我的爷爷。 

    爷爷是略带传奇的人物,启蒙于私塾,自幼父病母瞎,家徒四壁无所依靠,后就读于公立小学,夜间为学校推石磨直至后半宿,半工半读一直到完成中学学业,其间连跳几级。以第一名成绩考入全市唯一一所高中,背着干粮扛着行李徒步从偏僻农村一步步走进城市的高中,并一路凯歌成为建国早期的大学生,成为识得洋文论得孔孟的少年才俊。毕业前夕以全优成绩被选入部队,成为拿得起听诊器扛得起冲锋枪的青年军人。为钻研医术,请辞将军“御医”职位,进入军医院救死扶伤,获全省三名提名专家之一。一任军医近三十载,为尽孝转业家乡,主持振兴家乡医院,开课授徒,选拔进修,致力于培养医疗人才,于70年代自创中西医结合疗法治愈小儿麻痹多例。半生为官,身无分无,退休后,一片竹林,两间草屋,尽瘁于桑梓百姓,八十高龄依然舞动太极,与故友谈诗论词,一室字画满屋书卷,门庭之上手书“无可不可”。 

    如爷爷一般的人,大约总是将才,但即便有位高权重之时,满满的书生意气终究回归自然则如鱼得水。不为利害所动,不为世故所淫,不为世俗所左右,依然故我,我们是还应该发自内心地敬重。年轻人多些书生意气,感性多过理性,并非坏事。世事的磨砺终究会令人圆融,大可不必让它过早,有些书生意气,也许才是成事的根本。(刘雁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