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静芬

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窗外的风景倏忽变幻。到了雁门关，因为山坡险峻、车流繁杂，行车速度慢下来。每逢路过那里，司机总要抱怨缓慢和等待带来的困扰。而我却格外珍惜这一刻的缓慢和滞留，贪婪地去认真欣赏那里的天空，小口品咂稍纵即逝的萧索空气。目光流连于窗外空旷的田野，会发现雁门关南北两侧总有着不一样的风景。这一南一北，无论天上还是地下，都有着迥然不同的风味。

雁门关以 “险”著称，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称，位于山西省忻州市代县县城以北约20公里处的雁门山中，是长城上的重要关隘，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 “外三关”。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李贺这首千古流传的名诗，不仅勾勒出雁门雄关的豪迈气势，而且描绘了塞外风光的旖旎多彩。

雁门关北便是古时人们常说的塞外。在古代，这里是一个大雪纷飞、战马嘶鸣的古战场，曾经演绎了无数惊心动魄、载入中国历史的故事。如今在和平安乐的幸福生活里，它却变成一个林翠花红的世外桃源。而不变的只有那塞外的风与天。

无论是冬季肃杀的大风还是夏季清爽的空气，无不给人一种澄澈之感。这种澄澈在天空、云边，便是纯净深幽的蓝，一团高立天上的白，没有柔和，没有过渡，只有你是你、我是我的坚持和绝对。这种澄澈在土地之上，便是一览无余的旷野、稀疏矮小的植被、傲然挺立的孤树，以及在风中和金色的阳光中激荡的树叶。这种澄澈在空气中，便是不带一丝粘滞的湿润，总是裹挟在畅快的风中，无论春夏秋冬都直面扑来。只是这风只在夏季变得清爽淋漓，在其他的季节持续凛冽地呼啸。

塞外天空的颜色如此艳丽分明，以至于夕阳落山的那一抹余红也变得缤纷灿烂，毫不遮拦。半个落日藏在山边，让自己的光辉散发出玫红、橘黄的染色，向天空那份倔强的蓝肆意展示自己的艳丽纯正。塞外的一切都是有性格的，无不显示那份孤傲、倔强、纯粹、胆大、张扬和痛快。李白诗有云：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想必只有诗仙豪放飘逸的浪漫主义诗作才能描绘塞外风光的绮丽张狂。

我不禁想，这一切都是有性格的。塞外的一切都带着一种特殊的性格，仿佛月夜下孤独行走的一匹狼，坚定、孤傲、机警、睿智。安静时犹如山顶那一块坚硬的花岗岩，奔腾时犹如草原上一匹驰骋的马，温和时犹如山间那一条涓涓而流的清澈山泉，暴烈时犹如树林中一头呼啸而出的猛虎。

穿过隧道，就是关口的另一边。天空的蓝立马变得平淡温和，天上的云也温柔散漫起来，适才蓝白分明的天空，此刻却变得柔和，一切变得融洽而又和谐。

适才的天空还是一个傲睨一切的狷介之士，现在却变成一位恢廓大度的善良母亲，用晚春初夏的温暖光芒照拂世间万物，用和煦温暖的风抚摸山川树木。

可我还是更留恋那个狷介之士，即使他的孤傲只容我用仰视的角度去观望他，即使他的纯粹只允许我用谨慎的谦卑去欣赏他，可我真心爱慕雁门关北，那傲睨一切的塞外风光，那洒脱超然的蓝天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