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东海岸（下）——旅澳杂记之四

游历四方

曾从技

2014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从墨尔本驱车上了大洋路。沿着这条一战老兵修筑的依山傍海的著名公路走走停停，我看到了迄今为止，人生经历中最为壮观的海景。

因为有了山，这里的海岸就有了悬崖与峭壁，就有了暗礁与险滩，就有了层次和力度。

最先拨动心弦的是一堆色彩斑斓的礁石。公路下有那么一片沙滩，但它并没有直接伸入海水，在沙滩与大海之间，有一片足球场大的礁石区作为中介。礁石们大大小小，让海水打出满身的坑洼，看似毫无规则地罗列。从远处看，这些礁石是纯粹的深褐色；到了近处，同样纯粹为一色，只不过略微淡些。可是，站在沙滩的边缘，对着斜射的阳光看过去，礁石就呈现出了花花绿绿的斑斓色彩，并且从不同的角度看，色彩会发生微妙的变化。那些奇妙的色彩和色彩的奇妙组合，平常少见，画家也难以描绘。

告别礁石，我们来到一处悬崖。刀砍斧切的垂直断面呈现出没有丁点瑕疵的纯黄，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悬崖下弧形的沙滩，顽强地接受着海浪的反复冲击。这里天朗气清，万千风光尽收眼底。只见从左到右拉穿了的长长海浪，蓝里裹着白，白里裹着蓝，从遥远的天边一直翻滚过来。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白色在加宽，蓝色也在加宽，就在快要到达海边时，海浪站起来。站起来的海浪，在白练与白练之间竖起了一壁宝石蓝，镜面一样耀眼。但这短暂的一瞬即刻消失，海浪结结实实砸向沙滩。随着“哗啦啦”一声长啸，砸碎的海浪化为白色的泡沫，雪堆样倒回去铺满了半个海面。刚要为这样的壮观欢呼，第二排浪涛又站立起来，亮出更耀眼的宝石蓝，发出更雄壮的吼声……这样的景象，看得我浑身颤栗，赶紧伸手抓住身前的扶栏。

结束此次旅游的压轴戏，是观看最著名的一景——“十二门徒”。看十二门徒，一是看海浪的表演，二是看海浪的杰作。表演的特色在于，其他的海浪是孜孜不倦地砸向沙滩，砸出了涛声，砸出了泡沫，砸出了壮观。而到了门徒们这里，海浪不是砸向沙滩而是砸向山头，砸向岩石，因此，浪花与涛声是有差别的。杰作呢？就是它在砸出浪花与涛声的同时，还砸走了一些沙石。百万年来，一味这么无休无止地砸，终于就砸断了一些物体与山崖的联系，有12块岩石脱离了山头，独立出来浸泡在了海水里，创作出了一幅拟人化的风景，供人们展开想象。再后来，它继续砸，又砸没了四个门徒，于是，今天的我们就只能看见剩下的八大门徒。这样的演变过程，让人预感，随着它持之以恒的继续砸，八大门徒的数量还会减少。当然，随着它持之以恒的继续砸，算不准哪天又会砸出新的门徒或者其他的景物。

因此看十二门徒，我们不但要为今天的海浪喝彩，而且必须向百万年以来，曾经为砸出这道风景做出过卓越贡献的老海浪们表示感谢和致敬，必须向为若干年后砸出新景观即将出征的未来的海浪们给予鼓励与祝福。

伫立在陡峭的崖畔，眺望隐约的海天连接处，我心潮起伏。既为几天来阅读大海的收获而满足，更为对大海了解的肤浅而惭愧。沙滩、海浪、珊瑚礁，这些海边的景色，海边的表演，不过是大海风情的边角余料。大海的神秘和大海的力量，集中蕴藏在天外的深海里。要真正认识大海，领略大海的精神实质，我们还需要继续朝前走。

山青树如洗，滩平沙似金。风从天外来，浪自云中生。

惊涛拍岸吼，“门徒”倾耳听。凭栏远望处，放飞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