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狼窝 狼窝是黑的。不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黑里透着些许暗红,仿佛地底深处未熄的炭火。洞壁上的泥土干裂着,裂缝中偶有虫豸爬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狼群昼伏夜出,白日里便蜷在这窝中。老狼的毛色已经灰白,眼角堆着黄眵,却仍保持着一种威严。它卧在洞穴最深处,呼吸间带着腐朽的气味。幼狼们不敢近前,只在洞口处互相撕咬玩耍,偶尔发出几声尖利的嗥叫,立刻被母狼一爪子拍回去。 洞外的荒野延伸至天际线,枯草在风中起伏如浪。这片土地贫瘠得很,连野兔都少见。狼群往往要奔袭数十里,才能捕到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羊。猎物拖回窝中,老狼先享用最肥美的部分,余下的才轮到其他成员。分食时谁也不叫唤,只听见牙齿撕扯筋肉的声音。 月光好的夜晚,狼群倾巢而出。它们排成一列,踩着前狼的足迹前进,这样雪地上只显出一行脚印。领头的是只独眼公狼,它年轻时曾与熊搏斗,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却赢得了群狼的敬畏。如今它跑动时已有些跛,但嗅觉依旧敏锐,能嗅出三里外一只病鹿的气息。 寒冬是难熬的。积雪覆盖了荒野,猎物更加稀少。某日清晨,群狼发现最瘦弱的那只幼狼不见了。谁也没提起这事,只是母狼的眼睛愈发绿得骇人。它们开始舔食洞壁上的泥土,那里面有些许盐分。老狼的肋骨一根根凸出来,像要刺破皮毛。 开春时,狼群只剩下一半成员。活下来的反而毛色油亮,眼神更加锐利。它们站在高岗上,对着初升的太阳长嚎。声音传得很远,惊起一群乌鸦,黑压压地掠过天际。 狼窝依然在那里,洞口被新长的野草半掩着。里面或许又有了新的幼崽,或许已经空置。荒野从不在意这些,它只是沉默地伸展着,等待下一批生灵来演绎弱肉强食的古老戏码。 洞深处的黑暗里,隐约可见几根白骨,干净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