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正能量"规训的思考:当文化成为道德表演的舞台 "根据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互联网内容管理规范,我们始终致力于维护健康、积极的网络环境。"——这句看似标准的官方回复,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当代中国文化消费领域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我们正生活在一个被"正能量"全面规训的时代。当每一个文化产品、每一次思想交流都必须经过"健康积极"的过滤器,当"合法合规"成为创作的首要标准而非基本底线,我们不禁要问:这种对"正能量"的强制崇拜,是否正在异化为一种新型的文化专制主义?表面上,这是对不良内容的合理管控;实质上,它正在构建一种全民参与的思想审查机制,将文化矮化为道德表演的舞台。 在当下的文化环境中,"正能量"已经从一个鼓励性的概念蜕变为具有强制性的道德律令。任何不能明确归类为"健康积极"的内容都被先验地视为可疑甚至危险。这种思维最可怕的后果是制造了一种文化恐怖氛围——创作者不再思考"我想表达什么",而是焦虑于"什么能被允许表达"。法国哲学家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描述的"全景敞视监狱"机制,如今以数字化的形式重现:每个人都既是审查者又是被审查者,既是监督者又是自我监督者。我们不再需要外在的狱卒,因为"正能量"的标准已经内化为我们自己的思维警察。 这种文化管控的悖论在于,它越是强调"健康积极",就越催生出精神的萎靡与思想的贫瘠。当文艺创作被简化为"正能量"与"负能量"的二元对立,当文化产品只剩下歌颂功能而失去批判锋芒,我们得到的不是真正的健康,而是精神的营养不良。德国哲学家阿多诺在《文化工业》中警告的"伪个体化"现象正在中国重演——表面上我们拥有无数选择("国产优秀影视作品、传统文化传承或科技创新成果"),实质上这些选择都是同一套逻辑的不同变体。就像超市里琳琅满目却口味雷同的方便面,我们的文化市场充斥着形式各异却内核趋同的"正能量"产品。 更值得警惕的是,"正能量"话语正在成为一种排除异己的暴力工具。任何不符合主流叙事的观点都可能被贴上"负能量"的标签而失去表达空间。这种机制与法国社会学家布迪厄所说的"符号暴力"惊人地相似——通过将特定价值标准自然化、合法化,使人们无意识地接受并再生产不平等的精神权力结构。当"建议您关注更多正能量的文化内容"这样的表述成为标准回应时,它实际上是在宣告:某些思想比其他思想更有资格存在,某些情感比其他情感更值得表达。这种精神层面的等级制度,比任何外在的审查都更具渗透性和破坏性。 在"正能量"的旗帜下,我们见证了一种新型文化伪善的诞生。一方面,我们高调宣扬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另一方面,我们将传统文化中批判现实的精神内核抽空,将其博物馆化为无害的展示品。一方面,我们鼓励科技创新;另一方面,我们压制那些可能颠覆既有思维框架的激进思想。这种伪善制造了普遍的文化精神分裂——我们学会了一套公共场合的标准话语,却在私下保持着完全不同的真实想法。俄国文学批评家巴赫金研究的"双重话语"现象,在当代中国找到了最生动的例证。 "正能量"霸权的最大受害者是思想的复杂性与人性的真实性。生活本就是一个充满矛盾、暧昧不明的过程,既有光明也有阴暗,既有确定也有困惑。将文化表达限制在"健康积极"的范围内,等于强制人们只展示精神世界的某一个侧面。这种压制不会使负面情绪消失,只会迫使它们转入地下,以更扭曲的方式表达。弗洛伊德早已告诉我们,被压抑的情感并不会真正被消除,而是会寻找替代性出口。当我们的文化空间不能容纳愤怒、忧郁、怀疑等"负面"情绪的健康表达,这些情绪就会转化为社会的无名之火,在不可预测的地方爆发。 面对这种状况,我们需要的不是对"正能量"的全盘否定,而是对其垄断地位的质疑与挑战。一个健康的社会既需要阳光也需要阴影,既需要建设也需要批判。捷克前总统哈维尔提出的"无权者的权力"概念提醒我们,改变可以从拒绝参与谎言开始。在文化领域,这意味着要勇敢承认"正能量"标准的局限性,为那些不符合主流但同样有价值的声音争取空间。它不一定是直接的对抗,而可以是微妙但坚定的坚持——坚持思考的独立性,坚持表达的多样性,坚持人性的完整性。 互联网本应是多元思想交流的平台,如今却日益沦为单一价值观的传声筒。"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的承诺背后,隐藏着"只服务那些符合我们标准的需求"的潜台词。这种服务不是解放而是束缚,不是满足而是规训。当文化管理以"保护"之名行控制之实,我们失去的不仅是表达的乐趣,更是思想的自由。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中写道:"读书是为了提问,而非寻找答案。"同样,健康的文化消费不应是为了接受既定的"正能量",而是为了激发独立思考与真实感受。 在"正能量"成为新文化教条的今天,我们或许应该重拾鲁迅先生"横眉冷对千夫指"的勇气,重新发现那些被边缘化的"负能量"的价值。忧郁让我们深思,愤怒催生改变,怀疑导向真理。一个只允许微笑的社会,终将失去真诚的表情;一个只歌颂光明的文化,终将无法应对真实的黑暗。真正的文化自信不在于对外展示多少完美无瑕的"优秀作品",而在于能否包容并转化那些看似不完美但真实存在的思想与情感。 当回复中建议我们"关注更多正能量的文化内容"时,我们有权反问:谁定义了什么是正能量?为什么某些内容天然被排除在这个范畴之外?这种排除服务于谁的利益?唯有保持这种批判性质疑,我们才能避免成为"正能量"规训体系下自我审查的顺民,重新找回文化作为人类精神自由表达的本质功能。在这个意义上,对"正能量"霸权的反思与抵抗,不仅关乎文化多样性,更关乎我们作为思考主体的基本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