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苔痕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先是疏疏落落的几点,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不耐烦的手指在叩门。继而便连成一片,淅淅沥沥,无止无休。 我坐在窗前,望着那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小溪。窗框的木质已经有些腐朽,边缘处泛起一层淡淡的青绿色——是苔藓。它们悄无声息地蔓延,如同心事一般,在潮湿的角落里暗自生长。 这苔藓,我竟不知是何时长出来的。记得去年此时,窗框还是干净的。如今却已斑驳陆离,像是被岁月啃噬过的骨头。我伸手去摸,指尖传来一阵湿冷的触感,那苔藓柔软而顽固,仿佛在嘲笑我的后知后觉。 雨季总是这样,将一切都浸泡得发胀。书架上的书本边缘微微翘起,纸张吸足了水汽,变得绵软无力;墙角的地板缝里,不知何时冒出了几株细小的蘑菇,顶着乳白色的伞盖,在昏暗处静静绽放;就连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也散发着一股霉味,像是被无数个潮湿的夜晚沁透了。 最恼人的是那股气味。潮湿的气味。它钻进鼻孔,黏在喉咙里,挥之不去。有人说这是"泥土的芬芳",我却只觉得窒息。这气味里裹挟着太多东西——发霉的往事,腐烂的诺言,还有那些本该遗忘却偏偏记得一清二楚的片段。它们像苔藓一样,在记忆的角落里悄然滋生。 邻居家的阿金前日来借伞,见我窗台上的苔藓,竟说这是好兆头。"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他摇头晃脑地念着,仿佛这潮湿腐朽的景象是什么风雅之事。我勉强笑了笑,心想他大约是从哪本旧诗集中看来的句子。文人墨客总爱将苦难美化,把腐朽说成风雅,把潮湿说成诗意。殊不知苔藓之下,往往藏着虫豸。 雨还在下。窗台上的苔藓似乎又蔓延了一些。我望着它们,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宅见过的情景——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苔藓爬满了砖缝,将一切棱角都包裹得圆润模糊。时间在那里仿佛静止了,只有苔藓在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也许人心也是如此。那些无人触碰的角落,渐渐被潮湿的心事占据,长出厚厚的苔藓。起初不以为意,待到发现时,早已盘根错节,难以清除。 雨声渐密。我伸手关窗,指腹擦过那片苔藓,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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