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粟粟香飘田野 艾粟粟熟了。 田野里便浮动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不似花香那般浓烈,也不像草香那般清冷,倒像是泥土被太阳晒暖后散发出的气息,混着些微的甜味。农人们弯着腰,镰刀在阳光下闪着光,一束束艾粟粟便倒伏在他们身后,排成歪斜的行列。 艾粟粟的茎是青白色的,叶子细长,顶端结着沉甸甸的穗子。那穗子初时是青绿的,渐渐转为淡黄,最后竟成了耀眼的金黄。这金黄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远望去,田野便如铺了一层金箔,微风拂过,便掀起层层金色的波浪。 我幼时常常跟着母亲去田里。母亲劳作时,我便坐在田埂上,看那艾粟粟在风中摇曳。有时风大了,整片田野的艾粟粟便一齐低头,又一同仰起,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窃窃私语。我便疑心它们在议论我这个不速之客,于是捡起土块掷去,它们却又沉默了。 母亲的手粗糙而有力,能轻易地掐断艾粟粟的茎秆。她将割下的艾粟粟捆成束,码在田边。我常常趁她不注意,偷偷抽出一根,剥开穗子,将那些细小的籽粒倒在手心。那籽粒是椭圆形的,淡黄色,放在嘴里嚼,便有一股清甜的味道。母亲见了,总要责备我糟蹋粮食,但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怒意。 艾粟粟收割后,要放在场上晒干。那时的晒场是热闹的,大人们忙着翻动铺开的艾粟粟,孩子们则在秸秆堆里打滚。傍晚时分,西天的云彩被夕阳染红,艾粟粟的穗子也映成了金红色,整个晒场便笼罩在一片暖色的光晕中。母亲会在这时唤我回家,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艾粟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冬日里,母亲会将艾粟粟磨成粉,做成各种吃食。那粉是淡黄色的,加水揉成面团后,便成了深黄色。母亲的手在面团上按压、揉搓,面团渐渐变得光滑而有弹性。锅里水开了,母亲将面团扯成小块下锅,不多时,一锅热腾腾的艾粟粟疙瘩汤便做好了。汤是淡的,疙瘩却很有嚼劲,咬开后,满口都是艾粟粟特有的香甜。 后来我离了家乡,到了城里。城里的粮食铺子也有卖艾粟粟面的,我买来做过几次,却总不如母亲做的那般好吃。我想,或许是城里的艾粟粟不同,又或许是水不同,但最可能的,是做饭的人不同。 去年回乡,发现田里种艾粟粟的少了。年轻人多去了城里,留下的老人无力耕种太多土地,便只种些容易打理的水稻。我家的那块田也荒了,长满了杂草。母亲老了,腰弯不下去,手也挥不动镰刀了。她坐在门前的矮凳上,望着那片曾经种满艾粟粟的田地,眼神有些空茫。 "现在没人种艾粟粟了,"母亲说,"费工夫,产量又低。"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田野里静悄悄的,没有艾粟粟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也没有农人劳作时的谈笑声。只有几只麻雀在田埂上跳来跳去,偶尔发出几声短促的鸣叫。 临走时,母亲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艾粟粟面。"拿着吧,"她说,"家里就剩这些了。" 我接过布袋,那熟悉的香气便钻入鼻腔。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想起晒场上金红色的晚霞,想起田埂上随风摇摆的艾粟粟。那些记忆像艾粟粟的香气一样,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艾粟粟的香气飘在田野里的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