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痕十帖 青儿轻舞春风里，笑靥如花映碧溪。那溪水原是极清的，偏生被她的影子搅得乱了，便显出几分浑浊来。我想，大约美的事物总要带些破坏性，譬如春花开时，枯枝便显得愈发难看了。 青儿采药深山处，一缕幽香伴月归。她背上的竹篓里装着些草根树皮，说是能治百病。山下的人排着队等她，她却先在自己腕上划了道口子，将药敷上去。第二日，那伤口竟溃烂得更厉害了。她倒笑起来，说："可见这药是极好的——连我自己都受不住。" 青儿执笔绘江南，烟雨朦胧染素笺。画到一半，墨汁尽了，她便蘸了屋檐漏下的雨水继续画。那画挂在墙上，不出三日就生了霉斑，倒与画中的烟雨愈发相似了。有人出高价要买，她却将画扔进灶膛，说："霉了的東西，留着作甚？" 青儿踏雪寻梅去，暗香浮动染罗衣。她在雪地里踩出歪斜的脚印，像一串冻僵的虫豸。寻到的梅枝上其实没有花，只有几个干瘪的芽苞。她将梅枝插在案头，日日浇水，直到那枝子烂出青黑色的汁液来。 青儿月下抚琴弦，清音袅袅入云间。弹的是《广陵散》，弹到激越处，弦突然断了，在她颈上抽出一道血痕。她摸着那伤痕，忽然大笑，说："古人说琴音能裂石，今日才知竟也能裂肤。" 青儿泛舟莲叶间，惊起鸳鸯戏水欢。那鸳鸯原是成双的，被她的船一搅，竟各自飞开了。她在船头呆呆望着，手里的桨不知何时已漂出丈远。后来听说那对鸳鸯再没回到这片水域。 青儿倚窗听雨落，檐前点滴诉衷肠。雨水在窗台上积成小小一洼，倒映着她半边面孔。她伸手去搅，那脸就碎成无数片，在混浊的水里挣扎。雨停时，水洼干了，留下个模糊的印子，像张欲言又止的嘴。 青儿煮茶待故人，炉火微红暖初春。炭是她亲手制的，烧起来有松木香。等到三更，茶已煎老了，故人终究没来。她把茶泼在雪地上，雪立刻蚀出个黑洞，深不见底。 青儿折柳送君行，陌上飞花伴客程。柳枝刚折下就蔫了，软塌塌垂在她手里。远行的人没回头，倒是几片飞花粘在他衣襟上，走了十几步才掉落。青儿蹲下身，把那些花瓣一一捡起来吞了。 青儿对镜理红妆，菱花镜里映韶光。胭脂是去年制的，已经结块，抹在脸上像淤血。她突然将镜子翻转过来，后面贴着一张黄符，画着歪扭的朱砂纹。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正从她发间溜走。 青儿其实从不曾存在过。